顧浩然

　記得小時候有讀過一篇關於「北風和太陽」的寓言故事。

　北風要跟太陽較勁，比比看誰能讓一個人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？於是，北風卯足了勁，但是旅人卻只是更用力地把衣服裹在身上。接下來，輪到太陽，太陽慢慢地升高溫度，最後旅人覺得愈來愈熱，於是就脫下了身上的衣服。

    有一次，我參加了一場工作坊，在與夥伴的分享中，對方知道我過去的工作經驗後說，「好像你總是在看似穩定、安全的環境中，然後又讓自己去冒險嘗試新的機會？」

　幾年前去香港迪斯耐樂園玩，我這麼一個大個兒，玩起園裡的各式遊樂器材，一開始難免有點彆扭，於是我瞄了四周狀況，發現有些大人玩起來，竟仿如孩子般又跳又叫又笑地，我這才慢慢卸下心防，讓自己的心回歸像孩子般地，儘情地玩耍，那一次，應該是我長這麼大以來，玩得最瘋狂的一次。

　我會玩得那麼瘋狂，很大原因是彌補小時候被保護過度的遺憾。

　「IP」（Identify Person），在心理治療領域裡，指得是那個被認定「有問題」的人。然而，在家庭裡，一個被認定是「有問題」的孩子，往往反映的，是這個家庭中，每個次系統之間，彼此的互動關係出了些狀況。

　一對兄弟檔，父親平常總是忙於工作，母親也會幫忙先生，但平常對孩子的教育，多半落在媽媽身上。

　「孩子面對挫折的能力，需要從小就建立。」

　我因為參與了八仙塵爆的後續心理重建計畫，因此有機會與燒燙傷個案進行面訪，這句話，是我在與一個才十八歲孩子訪談後，心裡所湧現的一個很深的感觸。

　一個已經長到185公分的15歲男孩，從小到大竟然沒有自己剝過蝦殼，也沒有自己剪過指甲？別懷疑，因為剝蝦殼和剪指甲這種事，都是孩子的媽代勞的；還有做媽媽的，嫌孩子的同學家裡早餐吃得是稀飯，太過寒酸，從此不讓孩子再到這位同學家，只因為這個媽媽在孩子成長過程中，準備的都是深海魚、牛小排和鮮蝦？  

　中國傳統文化，「孝子」這二個字蘊含的是晚輩服侍長輩的尊敬與照護，是一種人倫美德，然而現代社會，隨著少子化的趨勢，「孝子」的意涵似乎已經改寫，變成長輩把晚輩捧在手心、呵護備至的「孝順孩子」。  

　直至現在，我都還維持一個習慣，就是會在前一天晚上，就先把第二天出門後要用上的東西整理好，這樣，即使第二天因為賴床以致於不得不趕著出門，也不會遺忘該帶的物品。

　這個習慣是小時候，被父母提醒的，我覺得是好的習慣。

    有個朋友，有個很強勢的母親，從小到大，朋友無論做什麼事，母親似乎都一直不滿意，甚至連女友帶回家，都被母親擋在家門外，只因為母親不滿意兒子交往的對象不是她想要的公務員，最後，女友嫁了別人，讓他痛苦萬分。  

    朋友從小到大，都不敢在母親面前為自己發聲，甚至因此無法跟自己所愛的人結婚，組成自己的家庭，只因母親反對。  

才念小學的他，最近常常起不了床，上課總是遲到，每次總得媽媽半威脅半利誘，才去得了學校，但母子倆的爭執卻也開始了一整天的不愉快。  

　有機會和孩子聊，發現孩子可是有很多自己的想法，從孩子眼裡所看到的這個家，似乎有很多的不快樂：妹妹氣爸爸一直忙於工作不顧媽媽，不跟爸爸好；媽媽面對自己和先生的互動冷淡也感到很無力，只好把大部份的注意力放在兩個孩子身上…。  

　「我接到父親的電話，他一聽到我那麼晚跟朋友去聚會，劈頭就罵了我一頓，然後也不等我解釋，就逕自掛上電話。」

　一個都已經念大學的大男生，一方面為父親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海削他一頓感到生氣；另方面卻又覺得自己都已經那麼大了，還要被限制這、被限制那而感到委屈，說著說著，眼淚就掉了下來。